當城市持續發展下去,會走向什麼樣的未來?走進忠泰美術館,由藝術家張立人創作,略帶童趣感的模型城市先行迎接,再看看他耗費十年自編自導自拍的動畫,讓人好奇這檔《殘山剩水—我們的城市失敗了嗎?》展覽,要用什麼樣的方式回應此問題。
「殘山剩水」概念出自策展人胡朝聖之手,與其先前策畫的「虛山幻水」與「魔幻山水」展覽,並陳為三部曲。他以山水探討現下的城市問題,卻不流於虛幻,而是邀來12位國內外藝術家,以趣味、寫實等多元風格,畫分出「消失以及不可見的存在」、「破壞與重生的極致風景」、「囚禁所和寄生之處」、「他者戰場」、「明日預言的應許之地」五個子題,交融在展場各角落。
透過藝術家們現地製作裝置、情境互動設計、錄像攝影等創作形式,帶著眾人一探當下身處的城市,原來還有這些面貌,同時思考,下一步,我們又該走向何處?
找回被遺忘的角落
拾階而上,總是被忽略的樓梯夾間,藏著新銳藝術家石孟鑫的作品《T》,他以人性尺度,在窄小空間裡重塑出平日習以為常,甚至被遺棄的鋁門窗、路燈頭等物品,藉由觀察和凝視,重新審視這些存在於身邊的日常,也讓人反思城市裡不被重視的空間與設施,對眾人生活上的影響。我們是否曾試著停下腳步,將眼光探入角落,找尋那被隱蔽的畸零空間?
往上進入梯廳,藝術家吳燦政的作品《漫遊者004》,以略帶科幻感的紅外線照拂著全白空間,同步播放台灣各種環境聲,包括蟲聲與車水馬龍聲,召喚眾人的城市記憶,紅外線畫出的範圍,讓觀者的聽覺更聚焦、更敏銳,也能重新感受許多生活裡始終存在,卻被選擇性忽略的自然聲響。
再往下走,資深藝術家陳界仁的《中空之地》,以長達一小時的錄像,探討資本主義社會裡,底層勞工的處境。置身播放室中,看著他以親哥哥自殺未遂的經歷,拍攝沒有開始、亦無結束的送葬隊伍,一時之間,宛如身處戶外,陪著面無表情的送葬人群,扛著現代主義建築的轎子,加入以勞力維持資本社會運作的隊伍,這群人所處的境地,何嘗不是城市裡另個被長期忽視的角落。
回看城市裡的他們
還有哪些,是一不小心,就會被遺忘在城市裡的呢?或許是即將邁向人生終點的老年人口吧。由藝術家何孟娟創作的《魏斯貝絲計畫》便聚焦美國知名的「魏斯貝絲公寓」,此公寓自1970年開始,便開放給年長藝術家入住,是相當具代表性的老年社會住宅。
何孟娟透過重現公寓內的居住場域,包括大量的照片、影像、資料等,試著讓觀者以老年視角體驗生命最後一哩路的感受,看看藝術家們如何以創意為自己打造方便卻充滿特色的生活空間,跟著這個城市一起變老。在高齡化的台灣社會裡,這未嘗是一種預習與參照。
同樣被忽視的人口,還包括難民。日本藝術家豬股亞希在《為何不給寄居蟹一個避風港呢?》系列作品中,便以不同城市的樣貌替寄居蟹訂製透明之殻,隱喻當今在世界各地,因國際衝突、環境變遷等因素,產生被迫流離遷徙的移民及難民問題。
城市的毀壞與失能
一個城市進步與否,許多人會認為與建設程度相關,但其伴隨的大多是破壞。在「破壞與重生的極致風景」主題中,可見到德國攝影藝術家Andreas Gursky的《東京》,以及韓國藝術家徐道獲的《羅賓漢花園,伍爾莫爾街,倫敦E14 0HG》,後者以各種技術形式,記錄下羅賓漢花園社區都更前的最後景象,探討關於破壞與重生的因果關係。
加拿大藝術家Liam Morgan的作品《紀念碑》,則以未經許可的游擊快閃式紅色燈光,投射在曼谷曾代表權力與奢華的廢棄大樓,突顯出資本與權力共謀下的時代證據。
在這主題裡,台灣藝術家廖建忠也貢獻新作《離群物》與《3/2》,探討城市裡常見的失能建物。那一座只能通往死路的樓梯,以及毫無用武之處的電線群,帶點趣味卻尖銳點出當代社會為發展而發展的盲點,那些失敗的規畫,為城市帶來的傷疤何其多,但置身其中的我們,僅享受著自己需要的便利,卻對這些流於浮濫的多餘設計視而不見。
明日城市的可能性
注視著眼前城市,那麼未來呢?步入「明日預言的應許之地」,想著經歷過新冠疫情肆虐的2020年,人類與城市在將來,還會有哪些可能性?藝術家賈茜茹透過《物品命名計畫》,展現末日來臨後,一個空間裡可能的頹敗景象,透過讓參觀者交換現場的日常物件,省思「之前」與「之後」,體驗「離開/逃離」、「回歸/入侵」幾種感受,也讓看似死去的物品,因流動而有了新的生命。
藝術家袁廣鳴的《日常演習》則以空拍鏡頭,記錄下台北因萬安演習而空無一人的城市畫面。一切停擺的狀態,就像末日電影裡的場景,這會是終結的隱喻,還是新生的可能?站於屏幕前,思考著也許這世界,終將歸零,心情或許沉重、或許平靜,但轉過身,白牆上留有的那一絲綠色裂縫,卻似乎想告訴眾人,「別放棄,永遠都有一線生機。」
現下生活著的城市,或許有其頹靡殘破,但藉著展至4月18日的《殘山剩水—我們的城市失敗了嗎?》,端詳那些被忽略的城市角落,也許能從中找出些許改變的可能,這也是身在宛如末日的你我,還能為彼此所做,最浪漫又實際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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