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即將走到尾聲,這一年發生了很多意料之外的事,一個新冠肺炎疫情為世界帶來了各種衝擊與前所未有的局勢,人與人的距離因此也隔得更遠,疏離、孤單等負面感受接踵而來。然而,在日前落幕的第57屆金馬獎頒獎典禮上,從美國遠道而來歷經14天隔離的白靈,卻用一件手縫加工的禮服捎來滿滿祝福與正能量,為這個騷動的年份裡帶來愛跟和平。而他本人待在台灣的這近一個月的時間,透過社群網路、各大媒體專訪所傳遞的人生哲學,也掀起了一陣「白靈旋風」。
【Credits】Photography/Cheng Po Ou Yang;Styling/Queenie Wu、Sting hsieh;Hair/Weic Lin;Makeup/Sting hsieh
隔離讓他快瘋掉 嚮往自由是天性
雖然網路時代無須親自露面也能傳遞訊息給大眾,但在白靈這次真正現身與台灣觀眾面對面、參與頒獎典禮、接受訪問等事項之前,那14天的隔離成了最關鍵的考驗,尤其對他這樣一個自由自在慣了的人來說的確是個很難熬的過程。「這是我第一次那麼清楚感受到自由被剝奪的感覺,那是很憂傷的,我在這裡一個人都不認識,有時會想『為什麼莫名其妙跑到台北被關起來?』時間久了甚至都不會去想金馬獎,那已經變成很遙遠的事。我第二天就開始覺得痛苦、情緒化了,第三天陽光出來很開心,到了下午又不高興了,覺得日子怎麼過唷?洗了澡,但又沒人來做愛對不對,洗那麼多澡幹嘛?」他說。
現在講起來輕鬆好笑,但其實直到隔離結束那天白靈都還是很緊張。「如果我關那麼久檢查出來是陽性那怎麼辦,頒獎典禮也不用去了,改成去醫院!當我等著醫生宣布結果時,就覺得自己好像所有事情都被別人控制,失去自由後你的精彩、你是誰、你想要做的事情,你的光環、潛能都被拿掉了。」這番嚮往自由的陳述,其實不僅僅適用於這次的隔離經驗,也是白靈從小就不斷在摸索,進而型塑成今日白靈的緣由。
在戲劇中做真正的自己
「我小時候不說話的,基本上像是不會講話一樣,以前叔叔阿姨來,爸媽叫我叫人,或是上課老師叫我回答,我永遠是僵直在那邊,怕生、敏感、害羞、沒安全感,但內心世界特別豐富,如果不施展、不跟著感覺走,內心就像要崩潰了。」於是他視表演為一種遊戲,可以讓他把內心所有的面向都透過表演展現 ,「因為我看起來是在演戲,就不會遭到任何非議,但其實表演中的我就是我本人,所以我的表演是很真實的。」在背後刺了一隻豹的他也認為自己前世是野生動物,天性就是熱情奔放、愛自由,而這些並不是透過尋找而來,而是自然發生的,「我只是慢慢意識到『我是誰』,感受到我自己,勇敢去做白靈、保護白靈。」
這次他憑著陳果導演的《墮胎師》一片中的母親角色入圍金馬獎最佳女主角,雖然沒有得獎,但他對自己的演出還是非常有自信,「我的表演真正是一種創作,因為我在真實人生中也沒當過媽媽,那角色跟我本人差距很大。電影裡有一場戲是我在打太極的同時被女兒臭罵,那段拍攝得搶日落前的時間,所有的情緒、傷心、無奈,在攝影機360度拍到我面前時我就要落淚,那是沒有排練的,腦子不能想太多,結果就一次ok。」他說自己接戲就是想去就去,不會管是拍誰的戲,怎麼詮釋也不問問題、不思考太多,「我相信你我就去,從不懷疑自己演不了。如果拍戲要跳樓,導演看著我的眼睛說『安全』,那我就敢跳。」他也透漏,1997年演出《紅色角落》時人們說他該得奧斯卡最佳女主角獎、1999年演《安娜與國王》被說該拿最佳女配角獎,「有一天我會的。」他堅定地說著。
從小養成高度感受性 永保孩子般的純真
白靈的這股自信來自體內滿滿的愛與正能量,他在自己的IG每則發文最後都會附上一小段cookie語錄,真誠描述著他體會到的人生哲學。勇敢做自己、給予愛、不怕冒險、盡情享樂,這些都是他傳遞的訊息,這些訊息也不只是被打出來、說出來的字句,而是他這三十幾年的演藝生涯裡持續在實踐的事,所以格外有說服力,這也讓他收穫了一票新粉絲。「我很高興我的語錄能讓人快樂、讓人記住。」他自認是個生活簡單純粹的人,也永遠保持像個孩子的心態去感受每件事,就像這次在金馬獎之後他接受一個又一個的專訪,當中不少時尚類的拍攝,對於各種造型他來者不拒,也很樂見媒體把他的生命經驗傳達給更多人,「我再疲累都要做完每個專訪,因為我理解大家的需求,也樂意把我的精彩跟大家分享。」
媽媽教文學,爸爸是音樂老師,也跟著姥姥養雞養鴨,在自然、旋律、詩歌等元素的包圍下,白靈從小生長在一個自由浪漫的家庭環境,造就了他擁有很強的感受力,「我是個敏感、靠直覺走的人,也是很直接的人,情緒都是直接表達的。」這樣的性格養成不只幫助了他的演出,也為他的待人處事、面對生命中各種情境和選擇時帶來重要影響,「當我思考的時候是傻子,我不思考的時候是天才,我覺得我是風、是空氣、是水,是自然的所有元素,我是流動的。」他把自己全然交給宇宙,認為唯有這樣他才能去實現更多無限的、美妙的可能。
不冒險的人生不好玩 頭腦時時清空、更新才不會當機
他的直接更反映在對身旁工作人員的讚賞聲中,因為他熱愛挑戰,所以也欣賞勇於接受挑戰的人,當看到髮型師、化妝師、服裝師為他打造出煥然一新的造型,他會張著閃閃發亮的眼睛直說「你們好厲害!」在他的眼中,不冒險的人生不好玩。「我當然也有害怕的時候,但我跟別人不同就在於,別人走在一條路上,一旦害怕他就不走了或繞路,而我害怕但我一定要去看看,當走到盡頭發現是個懸崖,很多人掉頭走了,但我看見的是懸崖下的美麗海水,所以我想跳,也只有在我跳下去的時候才能發現我其實是有翅膀的,不敢冒險的人永遠不會發現自己有翅膀。」他享受人生中的各種未知,因為不知道就會產生好奇,「沒有一個期盼、非要怎樣的設定,那你就能愉快迎接,也不會給別人壓力。有了期盼,通常會失望的。」也因為想到什麼就會去做,他說他的人生沒有遺憾。
不過無論再怎麼正面思考,生活中不免還是會遇到一些低潮的時候,白靈的豁達、灑脫不是因為沒有傷心難過或是生氣等等負面情緒,而是他不會讓這些東西成為他心裡的罣礙或執念。「比如我在隔離時,天天低潮天天哭,但我還是愉快地去經歷他,因為這過程就是該我經歷的,心情不好也是一種詩意、浪漫,我不會拒絕,而且如果你每天都快樂,那你是個傻子 ,你要經歷一些事情才會豐富,才能給予、去同情同理、有慈悲心,會變得非常智慧、大肚。」對他來說,過去的就過去了,不管成功或失敗,好歹走過了,但明天還沒有來,「我腦子很簡單,活在當下,不然太沉重了,我不喜歡沉重,你的經歷會累積成你生命的厚度和層次 ,但不能背著它,否則會去仇恨、計較、抱怨。」
他頭腦裡是空的,不需要裝東西也不需要丟東西進去,像是一個過場。所有經歷感覺完了就丟了,不會變成垃圾擺在腦海裡,「很多人腦子裡裝太多東西、很累,像電腦裝了各種軟體,就會當機。我腦子是永遠在更新,不存東西的。」但這也不表示他是個不會懷念、傷感的人,只是他選擇把這些生活上的經驗與記憶,存放在宇宙中,他說宇宙就像他的大電腦資料夾,「我需要的時候就拿出來,用完再放回去,我是宇宙的一個很好的樂器、傳遞者、使者。」
率性自信與強大內心 收穫滿滿粉絲的愛
失戀了就找朋友哭兩個小時,睡一覺又是新的一天,白靈相信自己的能量是循環的、是溫柔強大的,「我生活很滿,因為生命有限,怎麼去把有限化為無限?就是用盡每分每秒去享受。像這次我一個人帶電影來,很孤獨啊,紅地毯還要準備成那樣 ,我也不是台灣人,誰都不認識,我是個女孩也是女神,當我是女孩時,有孤獨憂傷,需要別人保護,但我一站出去的時候我就是女神,強大的一面就會展現出來。」他也把這股強大用在面對批評的聲音,「因為你不理解我 你站不到我的高度 我幹嘛跟你計較?」
在這個越來越能接受多元價值的現代,白靈的率性自信與強大內心所建構出的獨特個人行事風格,確實也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尤其是年輕人更視他為偶像、信仰,這也讓他非常驚訝與驚喜,「這次發現好多年輕人喜歡我,可能是終於有個人來告訴他們怎麼做自己吧?大家都想做自己,但大多數人會猶豫、害怕,我一個女孩子卻做到了。」他去bar、去夜市都被包圍,人群從年輕男女到大嬸、老伯都有,「我想可能也是因為大家喜歡正能量還有喜歡我縫的禮服,因為沒人那麼做過。」他透露在接到金馬獎邀約後第一個想法就是要做一件結合時尚和某些訊息的禮服,「我沒有想拿紅毯第一美,那是我的一片誠心,給大家一個驚奇,當時我最擔心的就是裙擺會扭成一團,沒想到走上紅毯整個超平整,那就是我要的效果,完整傳達出我想說的訊息。」
真誠的確能打動人 不刻意求來的最珍貴
的確,他用一針一線縫製出來的愛與和平,一定感動到了很多台灣觀眾,讓這些人無論是在網路上或是在路上遇到白靈的時候,無不掏心掏肺表達自己對他的喜愛,這樣的真誠,也讓白靈在談及此事的時候哽咽了,「本來我準備的金馬得獎感言是『謝謝金馬所有電影把大家變成一家人』,但其實典禮當下我感覺沒那麼深,後來我從每天接觸的人、網上、街上的粉絲那獲得他們一片真心,他們說我給他們帶來好多陽光,真的謝謝金馬給我這段旅程、幫我打開這扇門,讓我們可以交流,也讓我可以給予出愛心和智慧,雖然接觸時間很短,但那個瞬間真的很真誠,真誠是生命的價值所在。」
單純希望用禮服傳達對金馬獎的誠意、單純在網路上分享自己內心真正認同的人生觀,卻意外獲得了那麼多真誠的欣賞者,白靈說他做每件事情都不是刻意為之,但收穫往往都非常珍貴,「我的經歷、甚至是金馬提名都不是我祈求或是張羅來的,但你看我現在得到的,比金馬獎不知道多了多少。」我們的專訪約在他啟程飛回洛杉磯的前一天,大概也是因為收穫到太多粉絲的愛,提及離開台灣的心情,在他的表情和言語中透著濃濃的不捨。
好像跟台灣談了一場浪漫的戀愛
上一次來台灣拍攝電影《拍賣春天》已經是10幾年前的事情,當時還碰到風災。這次雖然歷經漫長的隔離期,但台灣卻讓他留下非常好的印象。「雖然我們並不認識,但所有人對我的喜歡和愛還有那種親切感真的讓我覺得有家的感覺,感受到的都是陽光、正面、安全的。我會最想念台灣給我的一種詩情畫意感吧!也許是因為這幾天在下雨,這裡按摩、吃東西都好棒,男生女生說話輕言細語的,他們的真誠讓我覺得我可以相信他們,這裡充滿文化教養的禮貌、浪漫的氣息,整個台灣給我一種氛圍,好像我在這裡談了一場很大的戀愛!讓我很心動、滿足、還想再來,像是給我一種浪漫的勾引,台灣人很會勾引人的!他們的溫柔、理解,安安逸逸的傳遞給你,這是一種愛情的藝術啊!」
他的美國朋友聽了他的感想也都想來台灣看看,而他也早已動工開始寫關於他在台灣隔離的劇本,順利的話明年初就會再來台灣拍片。「也許哪天你看我就搬來台灣了也不一定!」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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