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為夢想拚盡全力，你就永遠不懂這一程有多少收穫。沒為自我決然堅守過，你就永遠不知道路的盡頭有多豐厚的禮物。──那種唯恐青春逝去、唯恐老之將至的恐慌。因為害怕，怕從此步入灰撲撲的三字頭人生。於是磨刀霍霍，時刻準備著與時光交鋒，與流年短兵相接。於是戰戰兢兢，把對衰老的抵禦和對抗，視作女人終其一生的正面戰場。如今回望來時路，發現我和身邊許多的三字頭、四字頭的女人一樣，活得比二十幾歲更熱辣、更豐盛。我們從未被衰老剝奪了什麼，反而被它賦予更多。
今年一次沙龍活動上，我重遇了兩年未見的Sophia。她神采奕奕，笑容清朗，看上去比幾年前更加年輕，但懷裡竟然還抱著八個月大的老二。五年前我和Sophia認識的時候，她是一家知名培訓機構青島區域的ＨＲ總監。我們並不熟絡，後來在她的朋友圈貼文看到她已去德國進修。我一直以為是公司派出去的。直到這次重遇，我才瞭解，這幾年她走了一條如此勇敢又精采的路。
二○一二年，Sophia從ＨＲ經理升為總監。她總是和善溫暖，讓人如沐春風，先生溫文儒雅，兒子聰明可愛。這幾乎是三十歲女人標準的人生贏家模板。但這不是Sophia想要的模板。她對古建築有著特殊的情結。多年來利用各種假期，訪遍各地古建築遺跡，從故宮長城到福建土樓，從古祠牌坊到園林名亭，從廟宇道觀到古城村落。三十五歲，她第一次申請了德國安哈爾特大學歷史建築保護研究所。
為邁出這一步，她考了三次國際英語測驗──ＩＥＬＴＳ雅思，做了未來兩年的家庭收支預算，安排好了全家老小的日常，在與先生正式商量赴德進修計劃的啟動時，卻撲面迎來一個霹靂。先生羞愧又懊悔地向她坦白，家中全部積蓄被他拿去投入股市，本想大賺一筆給她一個驚喜，卻遭遇暴跌被死死套住。
Sophia對我說，當時只有一個念頭，就是離婚。我能想像，那種被氣憤、屈辱、心痛以及恨鐵不成鋼的情緒夾雜在一起的衝擊，是如何痛徹心腑。「後來呢？」我問她。她笑，「還能怎麼樣？事情已經發生了，他也很後悔，覺得很對不起我。那就一起面對。」Sophia把留學計劃推遲了一年。這一年，她一邊開源節流緩解經濟困局，一邊修復感情度過婚姻危機。
一年後，她正式收到錄取通知，辦好簽證，取得先生和兒子的支持，向公司提交了辭呈。Boss挽留，「你現在的位置，要在這時候辭職，就意味著年終獎金、股權、分紅，都自動放棄了。」親戚議論，「三十好幾的女人，有家有子，放著好好的工作不做，要出國讀書？不賺錢，還得多花錢，腦子壞了吧？」
朋友規勸，「你有名校學歷，有名企高薪，就算要出國鍍鍍金，但學什麼古建築嘛！回來上哪再找高階主管的職位？」這就是一個女人，現實與夢想間的博弈。我看過太多人戰戰兢兢思索，小心翼翼衡量，生怕做了「ＣＰ值」不高的抉擇而無力挽回，最後只得讓夢想屈從現實，抱憾終生。
Sophia說：我二十六歲時沒有條件和資本去做，如果三十六歲還不去做，恐怕未來就再無可能。我若付不起眼下的代價，那以後就更付不起了。現在我想好了，這個成本我願意承擔。她堅定地飛去了地球另一端。重歸大學校園，像重回熱氣騰騰的青春，白天上專業課、泡圖書館，晚上練口語，週末做海外代購。
她的耐心、細緻和盡職盡責，讓她擁有極佳的人緣和口碑。這份無心插柳的兼職，竟成就了第二份事業──她用代購收入支撐了留學的全部費用，不用花一分積蓄，並且仍有盈餘。兩年後的今天，Sophia坐在我的對面，她不再是頭頂光芒的ＨＲ總監，卻有了更多身分──雙寶的媽、家庭保險顧問、理財規劃師。
她在產假期間，考取了專業證照，邊帶孩子邊兼職。她細緻地為我講解普爾家庭資產四象限，幫我選擇理財和保險產品，比較費率，解讀條款。她自嘲：我並不是一個優秀的銷售，但我是一個稱職的顧問。身邊眾多女人還在為要不要生第二胎糾結，為職業晉升還是轉型猶豫不決，為拚殺職場還是回歸家庭搖擺不定時，Sophia把一切雲淡風輕地化解。
最重要的是，她變得更美了。笑容裡有少女般的透明，眼眸熠熠生輝，臉龐光澤盈潤，那是一種洗練淡定的賞心悅目和具足圓滿、一切安然的美。她說，在回國之後，其實遭受了更多質疑：「進修一趟有什麼用？還不是照樣回來生老二？」「總監的位子不珍惜，現在倒好，淪落到去賣保險。」「真不知道她折騰這一趟是為了什麼。」……
他們怎麼會懂，Sophia這三年，過得比許多人的三十年都豐沛。留學經歷讓她實現夢想，開拓格局。經濟困頓讓她重學金融，懂得規劃。第二個小孩的到來，讓她完成二次轉型，成為更成熟的女人。他們也不會懂，Sophia邊做全職媽媽，邊用她的專業和敬業，與更多精英女性並肩而立成為合作聯盟。
他們更不會懂，Sophia已經在策劃她畢生熱愛的事業──關於古建築保護公益計劃的啟動。這份成就和快樂，是她眼裡的光亮，是她心中的火把，是她變得更美的全部緣由。女人一生也許根本就沒有完美的選擇。有人要事業成功，有人要婚姻完滿，有人要夢想綻放，有人要兒女成雙。所謂美滿和平衡的結果，無非就是讓自己擁有的那份繽紛茂盛，成為幸福與滿足的源泉。真正的勇者，不只是勇於選擇，更勇於將這個選擇變得無比正確。
我曾經崇敬的女人，是以智識為刀劍，風風火火，攻城略地；或以才華為武器，東征西伐，縱橫捭闔；或以膽識為鎧甲，勢如破竹，寸土必爭。但現在，我更羨慕Sophia這樣的女人。她們潤物細無聲，卻敢於聽從內心的吶喊，不畏艱難困苦，阻力重重，心口始終寫一個勇。她們經歷過失望，遭受過傷害，仍能在失望與傷害之後將自己拯救。她們沉心靜氣地接納生活的鹹澀，寬宥他人的錯誤，忘卻煎熬的苦楚，讓自己永遠擁有清澈美好和熱情飽滿的生命。
什麼陽春白雪，什麼崢嶸歲月。沒為夢想拚盡全力，你就永遠不懂這一程有多少收穫。沒為自我決然堅守過，你就永遠不知道路的盡頭有多豐厚的禮物。當一個女人有靜氣也有深情，懂得折返也敢於逆行，能在暗夜裡忍耐，也能在陽光下招展的時候，她的美，就再也不會隨年齡而凋敝耗散。
有人心有惴惴，唯恐四面楚歌。有人紅顏鏗鏘，只管邊走邊唱。如今我深信，讓一個三十歲女人無懼衰老的理由，有太多太多──是閱歷、學識、氣度，也是自我、情愛、財富。是你讀過的千卷書，行過的萬里路。更是你對自己永不止息的愛，對夢想永不放棄的追逐。女人只有最美的姿態，沒有所謂最好的年齡。
圖片Source: 《享受吧！一個人的旅行》劇照
【資訊來源】
書名：《有人在錯的愛情裡枯萎，有人在對的人身邊盛放》
作者：李愛玲
出版社：寶瓶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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