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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莉台北生活3/永康街的傷心咖啡店之歌

2012-01-07 00:00 時報出版 udn STYLE

《傷心咖啡店之歌》是朱少麟的一本書,在網路的書介是這樣寫著:「傷心咖啡店深藍色的燈光存在於城市最晦暗的角落,一閃一閃,向每一個傷心苦悶的人招手,失去工作、失去愛情,在最傷心的絕境中,馬蒂走進了傷心咖啡店,以一杯咖啡的代價,經歷了人生中最混亂豐富的旅程:她看見了人間最浪漫壯麗的感情,她也看見了世上最孤獨無情的人、掙扎著找尋生命意義的漫游者、還有無可救藥的暗戀狂,他們都敢於用生命作賭注,來換取一個出口,而馬蒂找到的出口名叫自由……」

我想引用這段文章,來形容我如何開始在Cube的日子一點也不為過。

那年我二十八歲快二十九歲,手邊同時寫著好幾個長篇故事卻開了頭竟無法寫下去,甚至曾經被兩家出版社的總編跟主編以文體過於少女情懷,故事內容不吸引人或者缺乏教育性而拒絕;手邊只有msn女性頻道一個專欄,寫著愛情故事,好膩。

有份搖搖欲墜的工作,好悶。我的確了擺脫人生被躁鬱症重度糾纏想死的大逆境,可是卻發現,現實原來比我們想像無聊,你必須賴活著,變成一個普通人,這是有些出來就業超過五年以後的人,會面臨的狀態。

那種感覺有點類似,你戀愛之後,才發現真實生活跟偶像劇不大一樣,男女主角沒辦法整晚擁抱著睡覺,因為手會酸、人會不好翻身;兩人根本無法一大早激吻,畢竟就算是仙女也無法一大早口氣清新。

我還是個愛看書的人,還是一個文案、企劃、採訪編輯,可是有點放棄寫作、也放棄寫劇本,靈魂似乎被禁錮在這都市牢籠裡,無意義的漫遊,沒有所謂快樂不快樂,於是Cube是我躲避的地方,Cube是我以為生命就這樣,開始養老的地方。

對於愛情,那時的看法也是,無法從失敗的戀情站起,覺得自己或許不適合得到幸福,不相信永遠,為了家庭問題自卑,為了自己曾經放棄看似美好幸福自憐,覺得只能當愛情裡的次等公民,甚至曾經天真地想要當個單親媽媽,或許改天找個適合的爸爸,偷偷生下小孩,我不相信世界上有誰可以完整的愛我,永遠地愛我。

我沒有自我放棄,或許只是不再相信奇蹟。夢想的奇蹟,愛情的奇蹟,生命的奇蹟。似乎對社會跟人生有點憤怒,但也不是挺想發這場脾氣。

於是老在每天下班時到Cube打混、嬉笑,喝著從二十一歲在MOD就認識的Bartender,也就是Cube老闆老丹調的經典調酒,Bloody Mary、Apple Martini、Moscow Mule、Spumoni…,基本的Jack Daniel Coke還有Rum Coke。

年輕時貌似竹野內豐,調酒中透露出強烈性格的他,支撐著我們這些上班族找不出快樂與不快樂的平淡乏味之路。

教官的料理、老丹的酒,像是讓我回到二十一歲的MOD。只是我不再是二十一歲的我,對於現實的殘酷,我有點畏縮。

那時,每天我就是坐在吧台看書,看到打烊回家,跟附近的酒客聊天,有些人在廣告公司上班、有些人在咖啡廳煮得一手好咖啡、有的是師大台大的學生、有些是大企業主管、有些是電台DJ,我跟他們因為酒精串連在一起,大家都是善良、彼此尊重的同好,而我不大跟以前的朋友往來,我甚至當時也不大跟娘家備長炭的朋友往來。

老朋友們紛紛功成名就、嫁到好人家,甚至曾有個女生朋友說:「小時候曾經以為妳是最聰明的,怎麼妳現在會這樣呢?」這句話,讓我放逐到更遠。

我辭掉了工作,開始在Cube打工,並且接案,有陣子十年沒間斷的創作也停了,一直自許追求夢想為第一要件的我放棄了夢想,這點在爺爺過世、投稿公共電視的劇本沒有中獎時更為嚴重,只能說好在,當時有這些人,所以我才能活著,我才能知道,即便沒有夢跟理想活著,生命中也有許多好的、善的、暖的。

在Cube約莫兩年多的時間,我經歷了慘痛的失戀、爺爺離世、曾以為永遠不會原諒的老友自殺身亡、說好要封筆不再創作,卻又忍不住給自己一次機會,整理《戀愛是種邪教》這本書,被許多出版社退回,然後因為路嘉怡的介紹,碰見陶子姐的過程。

然後,談了場戀愛,從一個胖女孩變成正常的女孩;慢慢回去面對老朋友,正視自己與他人不同,但有特屬於自己的快樂。之後我發現了自由,竟是某部分對自己負責;也發現了才華不是生命,好好過生活,才是最高等的才華。

我簽約了,分手了,換了新工作,成功地在陶子姐的幫助下,讓《戀愛是種邪教》完整以我的想法呈現,讓一些人認識我。

我搬離永和,我…,也漸漸離開了Cube,沒有再回去,或者是,不知道怎麼回去。

可是還是有很多懷念的片段,打工下班時間的麻將聚會、聖誕節擺好的聖誕樹以及當天最重要的「打倒丹尼斯a.k.a.老丹慶生會」、每到約莫十二點打工下班前的暢快飲酒時間,我跟那些Cube的朋友們說著看了哪部電影、講著看了哪本書、小小抱怨著不開心的事,然後用阿Q精神帶過、用一杯一杯的Shots來表達熱情跟愛、彼此笑對方是神經病、虧說是老人活動中心、瘋狂想傳達給對方正面的力量;偶爾約出去吃飯、偶爾跑出去看電影,明明知道晚上會見到對方還是要msn、噗浪、臉書,講著只有自己人聽得懂的笑話。

在Cube的日子,有點像在夏天的海邊,一群人漫無目的地,像坐在沙灘旁,放著長假。

每次只要講到那,我腦海裡,想著久保田利伸的歌,日劇《長假》裡的〈La La La Love Song〉。

店裡流洩著我們挑選的音樂,每個人氣味相投所選的音樂,時而有驚喜、時而大笑,有時會有噁心的情侶說那是他們的歌,有時,一些音樂讓我們掉進回憶裡。

我們想要安靜時不彼此打擾,有時候湊在一起講著毫無營養的笑話,點著我們笑說只有老頭子知道的調酒。更會在有人傷心時不囉嗦全員出動。

可有天,離開的時候到了,當我獲得了滿滿能量,在一場戀愛中,發現自己還有愛人的能力,還有尋找「真愛」跟「永遠幸福」的信念,當我發現我還能寫,想寫,可以寫的時候,Cube,在我的生命裡,漸漸轉變。

你們有遇過這樣的經歷嗎?無論是哪個朋友、地方、記憶,那是改變你生命一個重要的因子,它不見得是契機、是樞紐,可是切切實實地在某個地方完整地存在或者支撐著你,然後某天離開去了,你看著它,想回去,又知道那時光已經不復見。

像是《最後十四堂星期二的課》裡,米奇離開了十幾年,屢屢想念,卻又不願意見到的墨瑞老師,某天驀然回首時,自己已經成為了另一種人,只是我們跟米奇的差別是,離開墨瑞老師後,他失去了自己的夢,而這首永康街的傷心咖啡店之歌,卻讓我們重新尋回了夢。

(「台北都會女子故事」專題轉載自時報出版《我親愛的台北》一書。)

貝莉曾辭了工作,在永康街的小酒館享受打工生活。記者莊亞築/攝影

貝莉曾辭了工作,在永康街的小酒館享受打工生活。記者莊亞築/攝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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