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蘿德.德雷下午一點到麗池飯店探望她,看到她又坐在梳妝台前,化妝,小心塗好漆黑的眉毛和鮮紅的唇膏,檢查自己的鏡中映像。兩人在樓下香奈兒的老位子共進午餐-坐在這位服裝設計師可以觀察餐廳其他人,而不會被別人看見的「僻靜角落」-後來,直到客人早就走光了,這兩個女人終於離開,趁下午兜兜風。車子載著她們開上香榭大道-「擠滿了心情沮喪的群眾,」德雷回想道-穿過巴黎的大街小巷,冬日的陽光總算從薄霧透出來。
香奈兒跟德雷說她痛恨落日,早知道就戴上墨鏡。等車子送她們回麗池飯店,太陽已經不見了,滿月漸漸升起。德雷和她道別,香奈兒走進麗池飯店的旋轉門時,大聲說第二天又會照常在康朋街工作。
香奈兒小姐搭電梯回到六樓的房間,女僕席琳正等著她。她告訴席琳說她很累,然後和衣躺在床上,不想叫女僕幫她寬衣。晚上八點半左右,她突然大聲跟席琳說她沒辦法呼吸,叫她打開窗戶。女僕衝到女主人床邊想幫忙,這時香奈兒掙扎著給自己注射。席琳打破了藥瓶,然後小姐把注射器插進臀部。「妳看,」她對席琳說,「人就是這樣死的。」次日早上,香奈兒的遺體躺在她麗池飯店裡的白房間;女僕為她穿上白色的套裝和上衣,把她的手放進床單裡。「她看起來很嬌小,」德雷說,「簡直像第一次領聖餐禮的小女孩。」
葬禮儀式在瑪德蓮教堂舉行,是康朋街附近最大的教堂,以宏偉的石柱廊著稱。她的棺木停放在抹大拉的馬利亞雕像下方,覆蓋白色的花朵-山茶花、梔子花、蘭花、杜鵑花;有的排成十字架,有的排成剪刀形-此外只有一個紅玫瑰花圈。(偉大的舞團經理人狄亞基列夫應該會贊成;天生喜歡製造戲劇和神話的米希雅也會。)
聖羅蘭前來致意,另外還有幾位服裝設計師,巴爾曼、巴倫西亞加、柯瑞奇。她的許多朋友和情人都過世了-她比皮耶.勒維迪多活了十年,考克多早在七年前就離世-不過塞吉.里法出現在教堂裡,還有珍妮.摩露、達利和她旗下全體模特兒,排成長長一列,穿著完美無瑕的服裝。兩星期後,同一批模特兒出現在小姐的最後一場服裝發表會,穿的是象牙色的斜紋軟呢套裝和白色晚禮服;現場許多觀眾不自覺地望向鑲鏡樓梯頂端,以前小姐會坐在那裡,不讓別人看見;到現在還躲著他們。
有一塊墓石,上面刻了五頭獅子,出生和死亡日期上方是她的名字,和一個簡單的十字架。不過墓穴上蓋滿了白花,看不到厚重的墳墓。「她不想被埋在石碑底下,」嘉蓓蕾.拉布魯尼說。「她告訴我說,『我要的是能夠活動,不是躺在石頭下面。』」拉布魯尼夫人頓了一下,然後說:「妳知道,如果妳想接近一個已經過世的人,在墓地永遠找不到。」
本文摘自《黑色,是我永恆的姿態:香奈兒的傳奇》書中〈大小姐〉篇
(「香奈兒女士的傳奇」專題轉載自馬可孛羅文化《黑色,是我永恆的姿態:香奈兒的傳奇》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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