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欣／賣場華爾滋物化世界中的一點詩意

2018-11-29 23:44 聯合報馬欣（影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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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部獲得柏林影展金熊獎提名的電影，影像語彙相當精采，無論是看似迷宮的超市走道，還是一群販售魚擠在魚缸中，齊齊張著嘴召喚海洋，還是電影一開始你聽到史特勞斯的「藍色多瑙河」，然後大超市閃著青色的日光燈亮起時，喚醒的是大量的冷凍食品，與冷凍庫裡的肉類陳列，你耳朵聽到的是圓舞曲的生意盎然，眼前看到的是井然有序的死氣沉沉。

「賣場華爾滋」另一幕以巴哈的G弦之歌帶出，所有店中與店員的規格世界，所有標語都要求勞工與商品一般一致化，表面祥和，實際上是看不到任何個體的存在的。許多城市，最巨大的往往是大賣場與百貨公司，物品之多，內化在人們心中，讓身處其中的人習慣活在對價關係中，既巨大又渺小，這部電影充分表達出人類也成為即期品的概念。

尤其在描寫現代人的寂寞很入味，藉著一個年輕男孩的上工，我們看到一個表象上非常富裕的地方，食物堆滿整個大賣場。工作人員日復一日，各自分配處理上百條巧克力、三十多種義大利麵、成千瓶的酒。世界上的所有商品都具體而微地被放在這小世界，每天像魚一般穿梭在其中的員工，也逐漸失去了生活的實質感。

那裡彩色斑斕，卻不見天日，每天必須丟掉與進貨一樣多的過期食物，因為過期未久，員工拿著被丟棄的上好燻肉吃著，滿坑的浪費，牛豬生死的徒勞，超市整齊的動線、被一致化的勞工樣貌，反使得其中一點情感的流動，主角想要驗證活著的實在感的追求，竟顯得如此動人。

男主角克里斯汀對於同事瑪莉安的情愫，讓他們偶爾在販賣機前的相遇都成為浪漫的時刻，被丟棄的小蛋糕被拿來當慶生禮，也成為驚喜，資深員工對克里斯汀的關照，兩人中午的一管菸是一天的安慰。這裡面的情感如遠方的燈火，但相對於冰冷世界，已是近乎詩意的帶領，相對被輕薄化的生命，情感的重量被彰顯了出來。

這部電影珍貴之處在於這群人的情誼可能沒未來，但此刻的相濡以沫，就大過一切，而電影裡描述的東西德統一後，原東德勞工在極度資本主義下，加上競爭條件不平等，是否比以前快樂，也成為一個耐人尋味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