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覺得,舒淇穿什麼都美,就連她在「西遊: 降魔篇」搞笑扮醜,也是嫵媚動人。直到看了「刺客聶隱娘」,讓我見識到演技內歛、全然不一樣的舒淇。
在坎城影展拿下最佳導演獎的「刺客聶隱娘」,在台上映後觀眾反應兩極,有人高度推崇,但也有人覺得劇情艱深難懂,沒看完就離席。但我覺得,「聶隱娘」的劇情其實不難懂,只是每個人的領會不同,如果,你是帶著李安的「臥虎藏龍」、王家衛的「一代宗師」的俠女印象來看聶隱娘,不難發現舒淇在戲中的扮相,一點也不美。
戲中的舒淇幾近素顏,不但台詞少、面無表情,就連情感也吝於流露,比起楊紫瓊的英姿颯爽、章子怡的瀟灑飄逸,舒淇飾演的聶隱娘更接近40年前「俠女」中的徐楓,眉頭緊蹙、怒目圓睜,絲毫不見女兒嬌羞作態。
而其中最令我震憾的,是聶隱娘窈七返家沐浴更衣的一幕。
那是全劇中,舒淇唯一穿上華服的場景。離家13年的千金小姐終於返家,備受親生父母的呵護疼惜,在眾多婢女的簇擁服侍下,褪下破舊骯髒的黑衣,在以香料鮮花精心調製的花瓣池裡淨身沐浴,何其香豔唯美?
但,事實並非如此,我們看到窈七縮瑟在池裡,直視前方的眼神茫然,儘管內心百感交集、澎湃洶湧,表面卻平淡冷靜,因為「家」對窈七來說是如此疏離,正所謂「哀莫大於心死」,空氣裡充塞幽幽然的無情與絕望,是回不了家的悲哀。
窈七浴罷,換上母親親手縫製的華服,這應當是電影中「麻雀變鳳凰」的橋段,美女出浴、豔驚四座,應是美得令人摒息,這場景對「時尚女神」舒淇來說,該是駕輕就熟吧?
但,穿上緊勒華服的聶隱娘,竟是如此局促蹩腳,完全嗅不到嬌嬌女的貴氣,挖空心思的刻意裝扮,反倒凸顯了她與上流社會的扞格不入,一身不相襯的華服,並非融不進權貴的相形見絀,而是在看透紅塵後,睥睨階級的孤獨倨傲。
全劇「青鸞舞鏡」的隱喻,是聶隱娘孤傲之心的寫照,就算是飾以金樊、饗以珍羞,也不為所動,對之愈戚,三年不鳴,是視富貴榮華如敝屣,唯有在鏡中看到的自己身影,內心的孤寂才被觸動、慨然悲鳴。
這也難怪聶隱娘在違背師命、拒殺魏博田季安後,不再獨行,而與磨鏡少年隱入山林,這善良深情的磨鏡少年,是隱喻,他磨亮了聶隱娘的內心,讓孤獨的青鸞看到了自己,自此不再是一個人,沒有同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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