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入中途之家第一個就看到她。
大肚已經三十六周了，寶寶好像隨時都會蹦出來似的。她喜滋滋地跑來要我摸摸她的肚子，「摸孕婦的肚子，會讓妳好運噢！」她很甜蜜地笑著。這麼甜的女孩，為何會來這兒待產？
她叫小蘭，老家在北部山區，家族世居於此，因為擁有大片土地，一度是當地大戶人家，後來經濟轉型太快，家族的務農腳步沒跟上，遠遠被拋在社會之後，到了小蘭的父親，家道已經中落，即使父親小的時候還嘗過金湯匙的滋味，但那好日子沒有多久。
小蘭父親繼承了爺爺一大片山區土地，都沒有好好利用，除了種點茶之外，就荒在那，父親總是怨天尤人，沒什麼耐心腳踏實地，常常三天捕魚、兩天曬網，其餘時間就酗酒度日。到了要討老婆的年紀，在深山裡的男人也沒啥好條件，父親就在媒婆介紹下，娶了一個死了丈夫的寡婦，因為寡婦很年輕，所以父親也能接受。守寡的女人帶了一個四歲女孩一起嫁進門，這女孩就是小蘭。
小蘭出生時因為缺氧導致腦部受損，智商有點弱，不過基本溝通對話沒有問題的。母親原本在都市裡生活，嫁進山區後很不習慣，因此常常往外跑，藉口丈夫不長進，要到市區工作貼補家用。起先每天來回通勤，後來一天不回家，漸漸變成兩天、三天、一周、兩周……，最後就不回家了，不過，錢倒是一直有寄回來，因為小蘭還在。
有天夜裡，父親喝醉了，把小蘭叫到房裡痛罵她媽，然後告訴她：「妳媽狠心不要妳，我會好好愛妳。」父親就在那夜奪走了小蘭的初夜，他告訴小蘭，不可以告訴別人，他會像男朋友一樣對她好。那一年，小蘭十二歲，初經剛來。
之後父親夜夜與小蘭歡愛。小蘭似懂非懂、又怕又愛，因為媽媽已經不在了，只剩這個不是親生的爸爸。爸爸曾經溫柔告訴她：「愛，只能做，不能說。」所以，小蘭覺得爸爸真的很愛她，雖然每次射精前，爸爸的臉好像惡魔一樣猙獰。但她相信爸爸因為愛她，才會用全身包圍著她。
小蘭不止一次懷孕，每次都被爸爸騎著車帶去醫生那打胎，這一次發現得太晚，學校老師發覺有蹊蹺，才知道小蘭被父親侵犯多年。後來小蘭帶著身孕被迫離家與父親隔離，當天小蘭發瘋似地死命掙扎，她堅持不離開爸爸，因為這世界上只有爸爸最愛她。
直到哭喊到全身癱軟無力，小蘭才被帶走，安置在這中途之家待產。
「我跟妳說噢，他們很壞，把我跟我爸隔開，我希望早一點讓我爸看到肚子裡的寶寶，我知道我快要當媽媽了，我爸要是知道，也會很開心！」小蘭喜滋滋地說著。
我問她，知不知道小孩的爸爸是誰？
「廢話耶，當然是我爸啊！」小蘭說得理所當然。
那妳的小孩，要叫妳爸「爸爸」，還是「爺爺」？
小蘭卡住了，靜默半晌，嘟著嘴瞪了我一眼後挺著肚子離開。其實我也不知道，這寶寶到底該怎麼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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