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序是冬,敦化北路的路樹被北風吹得招搖,但寒氣吹不進文華東方酒店的Cafe Un Deux Trois,在溫暖閒適包圍下,國際知名設計師Tony Chi季裕棠說:「我不期待冬天,還想好好享受我的秋天,但已在準備我的冬天。」
季裕棠悠然地品一口茶,坦然人生已入秋。那是因為,在他58載的人生、32年的事業,已有夏花般燦爛的成績,於是到這個時候,他可以品味生活了。
人生勝利組是實在的成績累積的。這位8歲隨父母從台灣移居美國、從設於紐約的事務所將設計美學與哲學幅射國際的名設計師,有許多知名的傲人作品,主要在旅館、酒店、餐廳領域,台灣前有君悅酒店,現在是文華酒店,未來還有。
「君悅和文華這兩個案子,在我一生占了很重要的地位。」讓一位走遍世界的設計師,找到了「根」。他在自己設計的餐廳一隅,得意地說:「我拿到身分證了,爭取了好多年。」為什麼?因為「台灣是全東南亞最好的地方」。他已在台北租屋,打算長居。
如此一來,季裕棠有3個家。紐約的家、台北的家,還有聽來就很夢幻的阿根廷農莊,「在南美州,我的空間很大;在紐約,我的空間很小;在台北,我的空間可大可小。」
台北的家
在台北落腳,有情感與實用的因素。
在情感面,8歲以前的人生,給了他西門國小、西門町、麗水街、青田街、師大這些「點」,他從22年前接下君悅酒店的設計案,斷斷續續返台,將「點」連成「線」與「面」,和台灣有了超越業務需求的情感。
別的外國顧問開完會急著走,季裕棠樂於留下來過周末,慢慢發現台北之美,尤其是陽明山、富錦街和迪化街。他像本地人一樣,上陽明山散步、吃野菜、泡溫泉,過台北式的愜意生活。
「別人問我,為什麼要留在台灣?」季裕棠回答:「Why not?就生活品質來說,台灣在東南亞是第一。」相較之下,他在香港不知道要做什麼,「辦完事就趕快跑。」
租屋在台北松菸文創附近,正在裝修,他要以台北為據點,進行在東南亞各國的工作,嘗試一日生活圈。預估亞洲的工作計畫到2021年,於是租約一簽5年。
即使是租房子,季裕棠也不將就,費了番工夫才找到他希望的一樓,「這樣,視覺才有層次,自己可控制,可以從前院通到後院。」因為設計師講究「景」,就像紐約的家,高度大約在「樹梢上」,「看出去就看到樹梢上面,這就是視覺層次感。窗子看出去,我和外面的關係很好,可以看到鳥巢、看到底下的人。」
至於裝修,這國際名家笑說,「設計圖,只有3筆畫。」
阿根廷的家
將想像的視野自水泥叢林的台北,拉向廣袤無垠的南美,一大片青綠的葡萄園中,有一圈波光瀲灩的水池,如大地上的一枚指環,此地名「Anello」,正是義大利文的「戒指」。
「我取這個名字,象徵與土地結婚,產出葡萄。」季裕棠形容,莊園占地140多畝,約是台北信義計畫區大小,他先買下農莊,又陸續收購附近的葡萄園,再以兩年時間,建了個直徑150米、深7米的水池,又取了這麼一個浪漫的名字。
這莊園大約是在2006、7年左右買的,那是孩子離巢的自然發展,兒女相繼離家上大學、他又常常出遠門,季太太決定縮小家的空間,出脫紐約別墅,另找一個避暑地。
要避暑,就要找氣候與紐約相反的地方,南美洲正好;再考慮交通,紐約直飛南美洲只要10個小時,晚上11點45分起飛,機上睡一覺,早上9點半就到家了。北返時,搭晚班飛機,早上6點半抵紐約,洗個澡、吃早餐,上班去。
季裕棠常是長周末去,每年7、8月也固定南遷避暑,每天過著「cowboy」的安靜慢活,「那邊的生活就是沒有計畫、沒有時間表。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早起,做自己的事,一點半的午餐吃到4點,然後午覺,7點起來吃點心,9點happy hour到11點,晚餐都12點了。反正一眼望去都葡萄園,或拿本書到外面看書,或散步、跑步、畫畫、聽音樂,大家各有自己的天地。
自家的葡萄不用他動手,但季裕棠很自豪,2000多公尺的高度佳,樹齡30年左右,葡萄很搶手,9成都賣掉,留下的葡萄請附近的專業釀酒人幫忙,年產約一萬瓶酒,貼上自家酒標,自喝或送人。
最近的鄰居家,開車也要20分鐘,這讓很需要空間的季裕棠很滿意。子女也喜歡這個新據點,放假時回到對他們來說更有吸引力的阿根廷,可以滑雪、爬山,可以到秘魯、巴西、智利,都是約一小時的航程,也有地方邀朋友來。
在這樣的天堂裡談工作,實在是辜負美景,但業務不能停擺,季裕棠每年會邀一、兩位同事同遊南美,上午花兩、三小時處理公事,再電話交代一下。就這樣。
紐約的家
他慢慢地「放手」,過生活。
在競爭激烈、快節奏的紐約,季裕棠「敢」於周二、周五不上班,一周上班3天。
因為常有人藉口「因為沒時間,所以沒做好」,他乾脆把周二變成personal day,不准開會、不准弄email、不見客,整天時間都給你,隔天你就該萬事具備。周五同理。
他這兩天也就不進公司「打擾」員工,常和太太Tammy周四提早下班,坐夜班飛機,睡一覺,早上就到了阿根廷的家。
而在紐約的日常生活,追求的是「簡單」二字。吃,就是「TammysTaste」,季裕棠笑著指指太太:「廚子在這裡,她做什麼,我吃什麼,吃習慣了。」
而Tammy的秘訣無他,也就是「我自己喜歡吃,喜歡吃的人就會去想。」清淡為主,也喜歡台灣菜,做個九層塔蛋或麻油番茄義大利麵,「反正是我的味道。」
就這味馴服了季裕棠。他拍拍太太的手:「在外面飛一個月,就會想吃這種味道,那是一種craving(渴求)。」有時候,兩人在家,太太燉個豆腐、麵線,就是他的舒心食物,他負責盛盤,因為設計與美學是他強項。
咖啡不喝了,酒也少喝了,茶開始多喝了,以綠茶為主,晚上偶爾「偷」太太一點紅酒喝。重點是早上那一壼茶。
「早上起來,先喝杯熱水、吃早餐、泡一壼茶,然後才去公司。」季裕棠說:「若沒喝完就去公司,那天脾氣一定就不好。那壼茶對我蠻重要的。」因為現在目標是個人空間做大、腳步放慢,喝茶就是讓他慢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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